㈠ 2017年特朗普以什麼為基礎
特朗普政府的網路空間戰略
【關鍵詞】特朗普政府;網路空間戰略;「美國優先」;大國競爭;網路空間治理
【DOI】10.19422/j.cnki.ddsj.2020.08.004
2017年特朗普執政之初,基本沿襲了奧巴馬政府時期的網路政策,如加快聯邦政府網路系統升級、加強關鍵基礎設施保護以及國家網路安全綜合能力等。然而,網路空間戰略作為美國國家安全戰略框架的重要組成部分,亦隨特朗普政府國家安全戰略的調整而經歷了重大轉型和突破。在2018年9月發布的《國家網路戰略》中,[1]特朗普政府將維護美國在網路空間中的優勢與在科技生態中的影響力擺在了更突出的位置,並且在「美國優先」與大國競爭思想的引導下對網路空間政策進行了全面調整。從後續的一系列網路空間戰略和政策行動中不難發現其日漸激進的趨勢,這對網路空間國際治理進程和大國關系未來走向的影響不可小覷。為此,有必要對特朗普政府的網路空間戰略全面深入地進行梳理,對其戰略轉變的思想根源和驅動因素進行分析,並判斷美國網路空間戰略調整造成的國際影響。
特朗普政府網路空間戰略的重心與特點
特朗普執政以來,先後通過總統行政令、戰略文件、國防預演算法案等政策文件對美國的網路空間戰略進行重塑和調整。例如,特朗普政府突破奧巴馬政府對網路行動邊界的劃定,將現實世界中大國競爭這一傳統安全問題引入網路空間,並以此為由積極打造進攻性網路力量。具體來說,特朗普政府網路空間戰略的重心與特點主要可以歸納為以下四個方面。
一、加強網路威懾和進攻性網路能力建設
早在2011年7月,美國國防部發布的首份《網路空間行動戰略》就已將網路空間視為與陸、海、空、天並列的美軍「行動領域」。[2]2017年9月通過的《2018財年國防授權法案》明確要求特朗普政府加強網路和信息作戰、威懾和防禦能力,並要求在網路空間、太空和電子戰等信息領域發展全面的網路威懾戰略。[3]由此,美國在網路空間的行動方式開始發生激進轉變。
美國網路空間行動方式的轉變由三部政策文件推動完成。一是美國《國家網路戰略》。在「以實力求和平」的理念指導下,該戰略概述了美國政府將如何處理網路問題的廣泛願景,並強調對實施網路攻擊的對象施加「迅速、代價高昂和透明的後果」的重要性。二是2018年版的《國防部網路戰略》。該戰略強調軍方應當「在威脅到達攻擊目標之前」將其遏止,甚至可以採用「前置防禦」(Defend Forward)的戰術來摧毀美國境外的「惡意網路活動源頭」。[4]三是2018年8月由特朗普總統簽署的關於「美國網路行動政策」的第13號國家安全總統備忘錄。[5]該備忘錄旨在簡化國防部發起進攻性網路行動的審批程序,使國防部長有權在緊急情況下立即發起網路空間軍事行動。[6]上述三部政策文件扭轉了奧巴馬時期相對「克制」的網路行動綱領。美國網路力量的行動策略從主動防禦轉變為「前置防禦」,即通過先發制人的網路攻擊來威懾對手,並讓其他國家對美國的報復性網路力量感到懼怕。[7]特朗普政府還賦予美國網路力量在網路行動領域更大的許可權和行動范圍。美國國會中的兩黨委員會——網路空間日光浴委員會(Cyberspace Solarium Commission)提出了「分層網路威懾」(Layered Cyber Deterrence)的構想,進一步細化了在應對包括中國、俄羅斯等戰略競爭對手和其他挑戰時應採取的威懾手段。[8]這一公開的網路威懾戰略體現了美國網路安全戰略一直以來的特點,即通過公開透明的戰略文件對敵對勢力的進攻意願進行「戰略威懾」,從而降低其受到威脅和攻擊的可能,保護美國本土及網路空間的安全。[9]
此外,特朗普政府在推進網路實戰化方面也推出了一系列政策措施,並不斷加大對進攻性網路力量建設的投入。2017年8月,特朗普政府將原本隸屬於戰略司令部的網路司令部升格為聯合作戰司令部,使之成為國防部下轄的十個聯合作戰司令部之一。網路司令部在指揮許可權和資源投入上獲得了大力支持,從規模上也得到了極大提升,組建了133支網路任務部隊。此外,為支持網路行動和開展網路防禦,美國陸軍於2017年8月啟動了史上最大規模的網路空間後備力量動員工作,組建新的網路特種部隊為網路司令部提供關鍵支撐。[10]網路作戰司令部成立後,積極參與多軍種的聯合演習以適應戰場環境,在「多域戰」聯合作戰理念下配合其他軍種的作戰行動。[11]2019年7月,國防部發布2018年版《國家軍事戰略》概要,提出要實行「一體化軍事戰略」。[12]除傳統的陸、海、空之外,聯合部隊及指揮官也必須高度重視「網路空間的多樣化」,為網路部隊轉型提供宏觀思路。[13]在2020年2月特朗普向國會提交的《2021財年國防預演算法案》中,2021年投入網路空間領域的預算將高達98億美元,較2020年的96億美元有所增長。[14]值得注意的是,預演算法案要求美軍必須將網路作戰能力整合到聯合軍種的計劃和作戰中,以增強美軍的軍事優勢。
二、強調國內基礎設施安全
特朗普上任後,繼承了奧巴馬政府時期的一系列網路安全政策,如延長了奧巴馬政府針對關鍵基礎設施的黑客入侵、重大拒絕服務攻擊、大規模經濟黑客入侵、選舉系統黑客入侵等網路攻擊的制裁行政令。[15]但與奧巴馬政府相比,特朗普政府在國內基礎設施安全方面的政策更為全面和深入。
2017年5月,特朗普總統簽署了題為「增強聯邦政府網路與關鍵性基礎設施網路安全」的總統行政令。該行政令從關鍵基礎設施網路安全、聯邦政府信息系統安全和國家安全三個層面來制定相應的網路安全政策,拉開了美國全政府范圍內的網路安全風險評估和政策部署的序幕。根據該行政令,美國各個政府機構都必須有效管理網路安全風險並對自身的網路安全工作負責。此外,行政令中強調要通過實現信息技術的現代化來加強聯邦計算機系統的安全。[16]
美國肆意指責一些國家對美國及其盟友發起網路攻擊。圖為2018年7月14日,時任美國國土安全部長科斯特珍· 尼爾森在費城舉行的一場會議上重提「 俄羅斯針對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發動網路攻擊」。
同時,特朗普政府在國土安全部設立了由部長直接領導的網路安全與基礎設施安全局(CISA),專門負責保護美國本土基礎設施免受物理和網路威脅,並協調各政府部門和私營部門之間的交流與合作。2019年9月公布的CISA首份《戰略願景》(Strategic Intent)報告,強調該機構將領導和協調全國公私部門開展包括風險評估、應急處置、復原力建設和長期風險管理等方面的工作。自此,美國國內的網路安全事務,包括由私營部門負責和運營的關鍵基礎設施網路安全都由國土安全部統一領導和部署,形成自上而下、從聯邦到地方、從政府機構到私營部門的全面覆蓋。值得一提的是,該機構還將「中國、供應鏈與5G」作為當前的工作重點,稱「中國以及中國公司在包括5G技術在內的供應鏈中對美國構成持續威脅」。[17]
三、以「泛網路安全化」服務大國競爭
自特朗普政府2017年出台《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以來,「戰略競爭對手」的話語就出現在多個網路戰略文本和政策文件中。尤其是《國家網路戰略》《國防部網路戰略》兩份文件,不僅繼承了《國家安全戰略》對「戰略競爭對手」的定位,還進一步將「競爭對手」作為目標和對象,制定更為積極甚至激進的應對策略。例如,美國《國家網路戰略》就在經濟繁榮和國家安全兩個層面都強調由「戰略競爭對手」造成的「威脅」:「在經濟上,中國通過網路經濟間諜活動和知識產權盜竊使美國蒙受數萬億美元的損失。」[18]同時,在安全上,肆意指責一些國家對美國及其盟友發起網路攻擊。在當前美國網路安全政策實踐中,網路安全不僅僅是大國競爭的一個領域,更成為美國在政治、經濟、科技等其他領域開展大國競爭的手段。美國正通過將其他問題「泛網路安全化」服務大國競爭。
第一,服務政治議題。美國通過在網路安全議題上採取過度政治化的立場,將網路安全作為抹黑和打壓競爭對手的政治籌碼和工具,如以黑客「干預大選」為借口對俄羅斯發起制裁。特朗普政府將中國作為「戰略競爭對手」後,這一方面的趨勢愈發明顯。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奧布萊恩(Robert C. OBrien)2020年6月在演講中妄稱「中國政府正隨意使用黑客技術來盜竊美國的商業和個人信息,並且他們同時動用了軍方和個人黑客」。他列舉了特朗普政府應對中國的各種手段,如限制華為公司在美國的商業活動、將中國政府機構和公司列入制裁名單、限制相關學生簽證等,並稱「將和盟國及夥伴國一起抵制中國共產黨對美國人民、美國政府和美國經濟的操縱以及對美國主權的侵蝕」。[19]
第二,服務經貿談判。美國將黑客攻擊和知識產權等問題作為對外貿易談判的標准內容,以網路安全問題博取談判籌碼。例如,在2017年《北美自由貿易區協定》(NAFTA)重新談判正式開啟之前,美國互聯網企業在8月9日向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及美國商務部長羅斯(Wilbur Ross)寫信,希望藉助NAFTA重新談判的機遇,從北美地區開始重構、整合現有國際網路安全規則體系,從而確保美國企業在數字貿易時代的利益。[20]在中美貿易談判過程中,美方也將一系列與網路安全相關的議題納入其中,包括針對華為的禁令、網路盜竊知識產權問題以及中國《網路安全法》所涉及的數據本地化問題等。
第三,服務高科技領域大國競爭。美國以基礎設施安全為由出台各種制裁和限制措施,打擊競爭對手的領軍企業和實體。例如,美國於2018年通過《美國出口管制改革法案》《外國投資風險管理現代化法案》,在技術出口路徑上針對「新興與基礎技術」設置更為嚴苛的限制,從立法層面構築了技術出口和投資的高壁壘。[21]美國商務部以妨害美國的信息基礎設施和通信網路安全為由將中國企業華為列入實體清單,限制美國企業對其出口產品與服務。2019年5月,特朗普總統發布《確保信息通信技術與服務供應鏈安全》的行政令,該行政令授權商務部對特定國家和外國供應商的電信產品及服務的交易活動實施禁止、暫緩或取消的措施。[22]2020年3月,特朗普總統簽署通過的《安全可信通信網路法案》明確禁止聯邦資金用於采購華為、中興等被認為「對美國國家安全構成威脅」的企業生產的設備,以此保護美國的通信基礎設施。[23]
四、開展創新型網路安全技術研發
2020年3月,美國國會網路空間日光浴委員會發布最終報告,將美國當前處於網路空間大國競爭不利地位的原因歸結為網路安全技術優勢的喪失。報告認為導致這一結果的原因在於,以往美國政府是技術進步的推動力,美國政府通過資助國家實驗室和高校科研項目,以及通過國防訂單推動新技術研發等方式來實現技術創新和進步,而近年來美國政府將原本傾注於技術研發的資源轉向了製造業和採掘業。[24]事實上,特朗普政府在開展創新型網路技術研究方面出台了多項政策,其主要任務是通過技術創新加強美國的網路攻防能力建設。
作為推動技術創新的重要力量,國防部在支持網路安全技術研發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2018財年國防授權法案》顯示,美國國防部將重點開展區塊鏈技術的潛在攻擊和防禦性網路應用。美國國防部國家安全技術加速器(National Security Technology Accelerator)項目於2019年5月正式更名為國家安全創新網路(National Security Innovation Network)項目,並由負責研發與工程技術的副部長直接領導。該項目旨在引進美國高校和私營部門的技術人才,建立一支國防技術創新隊伍以解決事關國家安全的各類問題。[25] 2019年6月,國防部發布《數字現代化戰略》,指定了人工智慧(AI)、雲計算等需要優先發展的技術領域,並提出四大目標任務,包括以技術創新謀求優勢,提高效率和能力,維護網路安全以實現靈活、有彈性的防禦態勢,培養數字人才。[26]特朗普上任以來美國國防部重新成為技術研發和創新的重要支持者,包括對私營部門和商業領域技術創新的支持。
在聯邦政府層面,2019年12月,總統行政辦公室(Executive Office of President)與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Nation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uncil)及其下屬機構聯合發布了《聯邦網路安全研發戰略計劃》(Federal Cybersecurity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Strategic Plan)。這份計劃確定了四項需要增強的網路防禦能力(即威懾、保護、偵測和響應能力)和六個網路安全研發的優先領域(包括人工智慧、量子信息科學、值得信賴的分布式數字基礎設施、隱私保護、安全的硬體和軟體以及教育和人才發展),並將此作為聯邦網路安全研發活動和投資的重點。[27]同年特朗普政府發布的《美國主導未來產業》戰略規劃,明確將人工智慧、先進製造業、量子信息科學和第五代移動通信作為決定美國未來命運的四大高端產業領域。總體看,特朗普政府高度重視創新技術研發,從國防部到聯邦政府都設立了明確的技術創新領域和范圍更廣的公私合作模式。
美國網路空間戰略調整的動因
隨著網路空間與政治、經濟、社會、軍事等領域的融合趨勢不斷加快,政府維護網路安全和治理網路空間的能力不斷面臨新的挑戰。網路空間中的大國博弈逐漸白熱化、數字貿易壁壘和技術壁壘日益高築,以及網路犯罪和網路恐怖主義等痼疾依舊,是推進網路空間國際治理的羈絆。在此背景下,特朗普政府基於「美國優先」原則和對美國當前重大挑戰的判斷出台了《國家網路戰略》,並在該戰略指引下搭建了網路空間戰略的基本框架。「美國優先」原則與美國對威脅認知的變化是特朗普政府調整網路空間戰略的主要動因。
一、「美國優先」原則指導下的網路空間戰略轉向
作為特朗普競選話語的主旋律,「美國優先」「讓美國再次偉大」成為其所有戰略宣言的出發點和歸宿。而就「美國優先」原則的歷史來看,它提出的時機往往是美國與世界關系發生重大變化之際,其最終目的不是要背棄全球化或回到孤立主義,而是要追求以更低的投入和更高的回報來介入國際事務,為美國獲取長期戰略利益。[28]從特朗普入主白宮之後的一系列戰略和政策措施來看,這一指導原則得到了徹底的踐行。
第一,特朗普政府的網路空間戰略在視野上更為集中。特朗普秉持美國利益至上的理念,將提高國內關鍵基礎設施安全作為優先事項,淡化美國在國際合作與國際事務中的領導地位,並進一步強調堅持「以實力求和平」的理念來捍衛美國在網路空間的安全與利益。相比而言,奧巴馬政府時期的網路空間戰略既強調國內網路安全,又強調國際合作,突出美國在網路空間國際事務中的領導作用,同時還堅持維護繁榮、安全和價值觀這三大美國核心利益。[29]特朗普政府則在《國家安全戰略》中將美國的戰略優先事項明確為經濟繁榮與國家安全兩個方面,其《國家網路戰略》中的四大目標也可概括為保障網路安全和促進經濟繁榮兩個方面。
第二,特朗普淡化對「互聯網自由」等價值觀的追求,在網路外交政策上的投入大幅縮減,國務院在網路空間事務決策中的地位遭到大幅削弱。奧巴馬政府時期,美國側重於通過互聯網議題來進行公共外交,以推廣其所倡導的「自由的互聯網」理念。因此,奧巴馬政府在國務院設立網際事務協調員辦公室,由網路安全領域資深專家克里斯·佩因特(Chris Painter)任協調員。特朗普上台後,其首任國務卿蒂勒森(Rex W. Tillerson)於2017年8月宣布關閉成立6年之久的網際事務協調員辦公室,將其部分職能轉至經濟暨商業局(EB)。特朗普政府對傳播民主與自由價值觀並不重視,而是強調建立「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推行美國主張的網路空間國際規則就成為網路外交的使命。[30]完成這一使命的主要手段就是在網路安全與經濟繁榮上占據優勢,以此為國際社會作出表率,並潛移默化地改變其他行為體。因此,特朗普政府對國務院開展網路外交的投入大幅縮減,一系列旨在推動「網路自由、開放」的項目也被嚴重邊緣化。
在「美國優先」原則指導下,特朗普政府轉變了前任政府積極參與國際事務、爭做網路空間國際治理引領者的思路,轉而加強國內網路安全能力建設,強調以安全與經濟繁榮為抓手推動建立以美國主張和利益為先的國際規則。
二、「大國競爭」話語下的威脅認知變化
特朗普政府網路空間戰略轉向的另一重要推動因素,是美國戰略界對當前美國面臨威脅的認知產生了變化。這一變化的產生源於兩方面原因。
第一,美國在網路空間大國中的相對優勢被逐漸削弱,引起了美國戰略界的警惕。特別是近年來,中國在經濟發展、高科技創新等領域的追趕步伐不斷加快,中美之間的經濟實力差距快速拉近,軍事和科技領域的巨大實力差距也在不斷縮小,由此美國戰略界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地位焦慮。[31]此外,網路安全的不對稱性更加突出,防禦難度大幅增加,[32]也間接削弱了美國在網路空間的優勢地位。2017年特朗普政府發布的《國家安全戰略》中,將中國、俄羅斯列為「修正主義國家」,作為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的三大因素之一。而且特朗普還無端指責「中國和俄羅斯挑戰美國的實力、影響力和利益,企圖侵蝕美國的安全和繁榮」。[33]顯然,由於美國在網路空間中的優勢地位遭到相對削弱,不可避免地影響美國戰略界對美國所面臨的威脅以及大國競爭關系的判斷。
第二,美國從零和博弈與「新冷戰」的角度看待中國在網路空間的發展和俄羅斯的網路活動,形成了「大國競爭」語境下的威脅認知。自華為在5G研發和商用領域獲得巨大成功以來,美國政府一直致力於通過各種行政和立法手段對其進行打壓和遏制,並稱華為及其產品和服務對美國國家安全構成重大威脅。對華為的打壓實質上是為了維護美國在高科技領域的主導地位,體現出美國在技術、安全和經濟領域的零和思維,以及在高科技領域的「新冷戰」思想。美國強調網路空間的意識形態宣傳和政治干預並非等級制和單向的,而是非對稱和雙向的。[34]在網路空間領域,繼《國家安全戰略》發布之後,中國和俄羅斯被視為美國安全與繁榮的重大威脅,並頻繁出現在美國各種戰略文件中。在2020年3月網路空間日光浴委員會發布的最終報告中,美國繼續把中國、俄羅斯等國家造成的威脅作為美國網路安全的最大挑戰。在美國看來,這種挑戰是全面和復雜的,包括經濟、政治、社會、軍事和技術等各個層面。
美國網路空間戰略調整的影響
基於「美國優先」原則和「大國競爭」話語的美國網路空間戰略調整,是美國試圖以自身安全與繁榮為基礎打造在網路空間的絕對優勢、重塑網路空間大國關系的政治手段,但此舉同時也對網路空間國際治理和網路空間的和平穩定造成巨大影響。
一、增加全球網路空間的不穩定因素
在「美國優先」原則下,特朗普政府的網路空間戰略體現出了單邊主義、非共贏和排他性特點,尤其是在涉及本國國家安全和經濟繁榮等核心利益時,特朗普政府頻頻使用經濟制裁、長臂管轄等單邊行動來達到其利益訴求。[35]此外,在「大國競爭」話語之下美國的威脅認知發生變化,導致美國與其他行為體在網路空間中的摩擦和矛盾愈發普遍,競爭模式也呈現出越來越多的零和性。尤其是在美國以供應鏈安全、基礎設施安全甚至國家安全為由提出各種限制和制裁措施之後,相關國家和企業不得不採取措施加以應對和抵制,循環往復之下,越來越多的矛盾和問題在網路空間中積累,不僅阻滯了國家間關系的發展與緩和,也使得網路空間的穩定受到影響。
在人類邁向信息社會、智能社會的過程中,網路空間的戰略地位將進一步凸顯。與此同時,網路空間的穩定也面臨極大的挑戰。一方面,在規則體系缺失,各方認知理念差異較大的情況下,各國政府面臨網路治理能力不足和網路安全漏洞造成的壓力,亟須新的應對手段和方法來確保自身的網路安全;另一方面,大國在開展網路行動尤其是進攻性網路行動時對網路空間穩定的擾動也更為劇烈。特朗普政府以所謂的「大國競爭」為由,採取激進和進攻性的網路空間戰略,推動了網路空間的「巴爾干化」,沖擊了原本脆弱的網路空間穩定狀態。
二、引發網路空間軍事化和軍備競賽
特朗普政府積極踐行「網路威懾」戰略,不斷加大對進攻性網路力量建設的投入,並通過將網路作戰力量融入其他軍種的聯合作戰行動之中來推進網路力量的實戰化,使得網路空間的和平穩定面臨更多挑戰。而且,特朗普政府通過行政手段為網路軍事行動賦權和「松綁」,並在《國防部網路戰略》中提出了「前置防禦」的作戰理念,不僅賦予美軍在其身處的世界任何地方展開網路行動的權力,而且要求美軍在各種威脅發生之前就採取行動排除安全隱患。
在美國「以實力求和平」理念指引下,網路空間難以避免地走向軍事化的危險道路。各國為了維護自身網路安全,以及在網路空間中謀求發展的基本權利,不得不投入更多資源以加強自身的網路安全能力建設,從而在客觀上激化了網路空間軍備競賽。
三、加劇網路空間大國競爭和沖突
特朗普政府網路空間戰略的一大特色就是突出「大國競爭」對美國網路安全與基礎設施安全的威脅,並以此作為加強聯邦網路系統安全與進攻性網路能力建設的出發點。隨著國防部與國土安全部等安全機構在網路空間政策制定和執行上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美國在處理網路空間大國關系時也普遍從安全視角出發,以「泛安全化」的思維指導其政策行動和選擇。例如,在所謂「黑客干預大選」事件中,美國沒有尋求通過外交對話來解決問題,而是公開指責俄羅斯政府是事件背後的主使,並且開展了多輪的外交制裁、經濟懲罰,包括關閉俄羅斯在美國的領事機構、驅逐外交官、制裁俄羅斯國家安全機構及其領導人等。這一事件表明,特朗普政府已經不再尋求通過對話來解決網路沖突問題,而是不計後果地實施懲罰措施,其結果必然是激化大國之間的矛盾,甚至引發沖突。
四、遲滯全球網路空間治理進程
特朗普政府激進化和進攻性的網路空間戰略進一步加劇了網路空間的無政府狀態,而其對多邊機制的不信任和工具化態度更是令全球治理進程受到阻滯。特朗普政府不僅不願意投入政治資源和財政資源來推動建設國際治理機制,而且視網路空間國際治理機制為落實美國網路空間戰略的工具,並抵制不能為美國帶來實質利益的治理主張和治理機制。
例如,2017年6月聯合國信息安全政府專家組(UNGGE)因為美國代表堅持在共識文件中加入可通過經濟制裁、軍事行動等手段回應網路攻擊的文字表述而宣告失敗。2018年11月,美國代表團拒絕在互聯網治理論壇達成的《網路空間信任和安全巴黎倡議》上簽字。此外,特朗普政府對曾經被寄予厚望的「倫敦進程」也不屑一顧,不僅在政治上不積極參與,而且從資金方面也弱化了對該機制的支持。顯然,特朗普政府對聯合國等多邊組織的網路治理規則沒有興趣,而是傾向於通過雙邊關系來達成新的網路安全合作協議,甚至試圖通過國內立法加強此類合作,如《2017年美國—以色列網路安全提升法案》《2017年烏克蘭網路安全合作法案》。
美國在網路空間國際治理機制上的後撤不僅使聯合國框架下的各項治理機制陷入困境,而且還增加了國際社會在打擊網路恐怖主義和網路犯罪等具體問題上的合作阻力,從而遲滯了全球網路空間治理進程。
結 語
經過近四年的部署和構建,特朗普政府的網路空間戰略已趨於成熟,其任內通過機構重組和政策調整,將美國網路空間戰略聚焦於國內網路和基礎設施安全,以及進攻性網路能力建設,並以此作為美國應對「大國競爭」挑戰和國內網路安全短板的主要路徑。特朗普政府在「美國優先」原則和大國競爭話語影響下構建的網路空間戰略,帶有明顯的單邊主義和排他性特點,這不僅加劇了網路空間大國關系的緊張氣氛,而且客觀上加大了建立網路空間共同秩序的難度。同時,特朗普政府激進化的網路空間戰略理念和進攻性的網路安全政策也進一步加劇了網路空間的不穩定狀態,其對國際治理機制的不信任和工具化態度也阻滯了網路空間國際治理機制的建立和發展。
【本文是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總體國家安全觀視野下的網路治理體系研究」(項目批准號:17ZDA106)的階段性成果】
蔡翠紅 王天禪
㈡ "通俄門"會如何擾動中美網路安全合作
自特朗普正式簽發網路安全總統行政令後,8月9日將是第一個至關重要的時間節點。在那時,需要完成的任務包括,形成一份全政府范圍的網路風險管理報告;提出一份計劃,通過「共享服務」的方式實現聯邦信息系統的現代化;形成一份國際合作與強化(網路)威懾的戰略文件;在保護關鍵信息基礎設施領域落實「市場透明」的途徑等。以美國商務部國家技術標准局(NIST)、國土安全部、國防部等為代表的機構正在為達成這些目標積極開展各項工作。較之奧巴馬政府,特朗普政府的網路安全戰略具有鮮明的特色。根據2017年5月發布的2018財政年度預算案來看,國土安全部、國防部成為了重點與核心。從傳承來看,這個舉措再度向小布希政府2006-2008年推出的全面國家網路安全倡議(CNCI)回歸,受到奧巴馬政府偏愛的司法部,特別是聯邦調查局則再次遭遇冷落。
從宏觀戰略層面看,中美網路安全關系的總體方向還是十分穩定的,但在具體議題領域必須做好應對新一輪不確定性的沖擊和挑戰。
㈢ 公開信件顯示特朗普曾存更多涉密文件,他的行為觸及哪些美國法律的紅線
公開信件顯示特朗普曾存更多涉密文件,他的行為觸及哪些美國法律的紅線首先是特朗普沒有尊重對應的美國法律,其次就是特朗普屬於濫用職權,再者就是特朗普的行為給美國的信息安全造成了很大的威脅,另外就是特朗普沒有對美國的人民群眾做到完全性的負責。需要從以下四方面來闡述分析公開信件顯示特朗普曾存更多涉密文件,他的行為觸及哪些美國法律的紅線。
一、特朗普沒有尊重對應的美國法律
首先就是特朗普沒有尊重對應的美國法律 ,對於特朗普而言他沒有完全尊重對應的美國法律是非常危險的會給很多的人民群眾造成一些信息泄露的潛在風險,並且使得美國的一個長期發展戰略目標沒有得到滿足。
美國特朗普應該做到的注意事項:
應該主動交代自身犯罪的事實,並且配合FBI的調查。
㈣ 美軍網路司令部升至最高級別是真的嗎
美國總統特朗普2017年8月18日宣布,將美軍網路司令部升級為美軍第十個聯合作戰司令部,地位與美國中央司令部等主要作戰司令部持平。這意味著,網路空間正式與海洋、陸地、天空和太空並列成為美軍的第五戰場,令人擔憂網路空間軍事化趨勢正進一步加劇。
「全世界每一場沖突現在都有網路維度上的沖突,」美國網路司令部司令邁克爾·羅傑斯在今年5月的一個國會聽證會上說,「網路戰不是未來概念或電影場面,而是真實存在。」
在涉及網路安全的幾乎每一個場合,都能聽到美軍官員的鄭重警告:美國面臨數字「珍珠港」或數字「9·11」的威脅。在這種認識的指導下,美國政府從2011年以來先後頒布《網路空間國際戰略》《網路空間行動戰略》和《國防部網路空間戰略》,以「先發制人」為策略積極在網路空間擴軍備戰。
2015年的《國防部網路空間戰略》更是以直白的文字提出:「一旦接到(美國總統)指示,國防部理應有能力發起網路戰行動,癱瘓敵對方的指揮及控制網路、與軍事關聯且不可或缺的關鍵基礎設施和武器性能。」
美軍網路司令部成立之初,時任司令基思·亞歷山大曾斷言,這不會促使網路空間軍事化。但自那以來,英國、德國、法國和日本等國家紛紛宣布組建網路部隊。如今美軍網路司令部升級,極有可能引起其他國家跟進,進一步加劇網路軍備競賽。
㈤ 為什麼網路安全很重要
摘要:網路安全和信息化領導小組2014年年初成立,之後召開過三次會議,規格一次高於一次。為什麼網路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如此重要?
關鍵詞:
網路安全
周末有一條消息,由於假期因素很多人沒有注意到。全國網路安全和信息化工作會議21日閉幕,政治局常委悉數出席,政治局委員、國務委員、「兩高」負責人等也均參加會議。這是中央網路安全和信息化領導小組改為委員會後的第一次會議,可以說是「史上規格最高」的網路安全會議。
網路安全和信息化領導小組2014年年初成立,之後召開過三次會議,規格一次高於一次。為什麼網路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如此重要?
一、涉及國家安全
網路安全和信息化首先關乎國家安全。我們看幾個案例。
今年年初,美國政府多次以安全為由,不允許美國本土的移動運營商銷售華為手機。這是一個號稱「自由市場」國家,政府卻動不動干預市場規則,為何?害怕華為即將推出的5G網路會威脅他們的數據安全。
Facebook的創始人扎克伯格這段時間非常苦悶,因為他的公司可能面臨著巨額罰款,原因就是數據泄露。據說,Facebook的用戶數據被一家名為「劍橋分析」的公司用不正當手段拿到,並且用於分析用戶的喜好,用公司的話說,「可以開發消費者和選民的心理特徵,然後用這個秘密武器來影響消費者和選民的意願,這比傳統廣告更加有效。」這家公司協助特朗普成功競選為2016年的美國總統,還參與了英國退歐公投等活動。
日前,美國對我國中興公司全面制裁,下達了晶元銷售禁令,於是這家市值千億的公司頓時「休克」,8萬職工隨時有可能下崗。這就是信息化的力量。
通過以上幾個新近發生的案例,就能明白網路安全和信息化的意義所在。事實上,特朗普是深諳此中之道的高手:他不僅僅在競選時使用網民數據分析選情,上任以後甚至被稱為「推特治國」的總統,非常善於利用網路傳播自己的主張,在日理萬機的同時,每天發微博甚至能達到驚人的50條以上。同時,他也對國外通訊公司進入美國,或者收購本土高科技企業異常警惕,很多禁止銷售、禁止收購的命令都是他直接下達的。
早在多年以前,互聯網就成為了恐怖組織招募成員和「洗錢」的渠道,去年歐洲發生了多起恐怖事件都是通過網路聯絡組織執行的。與此同時,歐洲公民自由委員會也於去年通過了新的法案,允許歐洲刑警組織通過網路來追捕恐怖分子、打擊犯罪。
二、影響經濟社會穩定
網路安全還影響經濟和社會的穩定,處理不好可能造成社會動盪。
2011年,日本大地震後產生了海嘯,造成福島核電站核泄漏。從當年3月開始,海水被核輻射污染的傳言開始在網上發酵,浙江、廣東、上海、山東、江蘇、湖北、四川等全國各地出現了一波又一波食鹽搶購潮,多數超市貨架上的食鹽被搶購一空,造成了人心恐慌。中鹽總公司甚至緊急啟動應急機制,確保食鹽供給。這次事件,究其原因,就是一些鹽商利用人們的從眾和恐慌心理,在網上發布不實信息,製造食鹽被搶購的假象,結果假象成了真相。
有些網路信息專門針對辯識能力不足的青少年進行傳播,如黃色信息、暴力影像、不良游戲……還有一些似是而非、扮著「學術」面紗的信息,實則宣傳歷史虛無、詆毀民族英雄、鄙視傳統文化,對青少年價值觀產生不良影響。
前些年,網路上出現了否定革命先烈的現象,比如人們熟悉的雷鋒、狼牙山五壯士、邱少雲、黃繼光等,都被戲說和調侃,有的說這些英雄先烈人品低下,或是說他們的事跡虛假、無法用常理解釋。後來發現居然是幾家公關公司為了炒作某個網路平台而編造了這些話題。但如今的青少年沒有經歷過戰爭歲月,甚至沒有經歷過苦難,商家的調侃有可能就成了他們印象中的事實。而缺少了歷史感和對英雄的尊重,這些青少年未來就有可能對民族和國家不認同。
這段時間,短視頻行業遭遇集中整改。究其原因,獵奇、價值觀不正使然。在快手的網路直播中,竟然出現了「14歲早孕媽媽」這樣的網紅,未成年人懷孕在快手竟然成了一種榮耀。試想這樣的網站不被整頓,如果大批孩子迷上了這樣的網路平台,是不是會造成難以挽回的社會影響?
三、侵犯人民群眾利益
網路是把雙刃劍:在常人手中,便於信息的獲取和傳播;而到了別有用心的人手中,就成了侵犯人民群眾利益的工具。
網路黑客就是一類別有用心的人。去年,一種名為「勒索病毒」的電腦病毒通過郵件、程序木馬、網頁掛馬的形式在全網傳播。用戶文件一旦感染,即被鎖定,必須拿到解密的私鑰才有可能破解。而拿到私鑰的方法就是付費解鎖,相當於「勒索」。這種病毒對用戶財產和手機安全均造成嚴重威脅。
還有一些人的法律意識淡薄,加上違法成本較低,致使大量個人信息在網上肆意傳播,嚴重侵犯個人隱私,有些甚至引發命案。2016年,山東女學生徐玉玉因為被詐騙電話騙走大學學費9900元,傷心欲絕,最終心臟驟停死亡。警方調查發現,原來犯罪分子從網上購買了5萬余條山東省2016年高考考生的信息,這是導致徐玉玉被騙的根源。
還有人通過互聯網金融布下「裸條」陷阱。2016年6月,有人通過一款熟人間網路借貸平台提供「裸條放款」,即進行借款時,以借款人手持身份證的裸體照片替代借條。當發生違約不還款時,放貸人以公開裸體照片和與借款人父母聯系的手段作為要挾逼迫借款人還款。一些借款的女大學生訴稱遇到了這樣的麻煩。
還有一些低級生活謠言,對老年人的健康生活產生影響。比如《一包方便麵,肝臟需要排毒一個月》、《糖尿病再也不用打針吃葯》、《劇烈胸疼馬上服硝酸甘油和阿司匹林》……這樣一些不科學的信息在老年人微信群中傳播,如果有人對之深信不疑,那後果會非常嚴重,輕者造成疾病延誤,重者可能會危及生命。
總之,網路安全和信息化工作艱巨且復雜。我國目前在大數據、人工智慧、5G網路等領域已經形成了全球優勢,經濟社會發展也正從後工業化大跨步邁向信息化。網路安全和信息化對於我們實現「兩個一百年」的奮斗目標,以及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都具有重要意義。